文/姚斌

查理·芒格的格柵思維指的是，深入學習和理解多元跨學科知識，并將各個不同學科的基本原理用邏輯串聯、整合在一起，就像一個縱橫交錯的格柵，可以從多個不同視角和維度來分析同一個問題。李國飛先生在《喬布斯、禪與投資》中就應用“禪”思考投資策略、思考企業發展，也是格柵思維運用的最好范例。李國飛先生是知名投資者，曾任鵬華基金公司的基金經理、投資總監，長期從事二級市場投資。

李國飛先生在自敘中說，他早年就接觸到佛學經典，后來就領悟到了禪法的魅力。但他認為，佛教與禪并不是一回事。佛教是出世的，而禪源于宗教又超越了宗教。禪的理論核心是佛陀徹悟的真理——緣起性空，它既無所謂入世，也無所謂出世。禪法在世間，并非消極厭世，而是積極進取。禪法不愚昧迷信，而是睿智自信。禪是無限可能，是“跟隨你的內心”。它是一種很酷的生活方式，能夠讓我們認識自己的心，從而心生萬法，進而開創美好未來。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何謂“禪”？禪是梵語“禪那”的簡寫，源于印度，其意為靜慮，即寂靜思慮，指使思慮專注于某一對象，進入寂靜狀態，并在此狀態中進行思維觀照。按照書中敘述，史蒂夫·喬布斯慧根早開，19歲時即遠赴印度尋求精神啟蒙。20歲時追隨日本禪師修習曹洞宗禪法，從此禪深刻影響他的一生。由此，他終生堅持打坐，進行禪修。他說禪的直覺思維對他的工作影響很大，很多事情他都是用直覺進行判斷的。

■ 喬布斯的心力與四力

著名作家沃爾特·艾薩克森在《史蒂夫·喬布斯傳》一書中寫道：“史蒂夫擁有現實扭曲力場。”“有他在的時候，現實都是可塑的。他能讓任何人相信幾乎任何事情。等他不在的時候，這種力場就會逐漸消失。”這種“力場”即是“心力”。隨著深入研究有關喬布斯的各種資料，李國飛先生逐步意識到，喬布斯強大的心力是多層次的，它包括愿力、專注力、創新力和洞察力。這四種力量聚合起來，形成強大無比的合力，強大到一次又一次地顛覆這個世界。

·愿力

愿力是指誓愿的力量。用五個字來概括，就是愿力即人生。愿力大的人，意志力也強大，遇到困難不逃避，勇往直前，百折不撓。1985年，喬布斯被趕出自己創辦的蘋果公司，這個打擊太大了，他曾一度非常沮喪和失落。然而，他很快又創立了一個名叫NeⅩT的電腦公司，該公司后來被蘋果公司所收購，他也因此得以重返蘋果公司，進而再創巔峰。喬布斯的心力讓一群非常有能力和充滿激情的天才對他傾心追隨，齊心協力，幫助他一次又一次顛覆了這個世界。喬布斯說他每天早晨都會對著鏡子問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會不會完成你今天想做的事情了？”當答案連續多次都是“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需要改變某些事情了。能夠告訴他“答案”的，就是“心”。

·專注力

強大心力的基礎是高度的專注力。《史蒂夫·喬布斯傳》寫道，喬布斯的極致還表現在他的專注力上，他把這種專注的能力和對簡潔的熱愛歸功于他的禪修。禪修也叫“止觀”，止而后能觀。內心保持高度的專注后，就逐漸進入了“止”的狀態，之后，就可以進入“觀”的階段。“觀”就是通過觀察身體細微的感受以及各種念頭的生滅，從而洞察一切現象無常無我的本質，進而開啟智慧。

喬布斯在一次采訪時說，專注和簡單一直是他的秘訣之一。簡單可能比復雜更難做到，你必須努力厘清思路，從而使其變得簡單。但最終這是值得的，因為你一旦做到了，便可以創造奇跡。當年喬布斯重返蘋果后，大刀闊斧地減少產品的品種，電腦只提供4種，橫向是專業用和家用，縱向是筆記本和臺式機，iPhone更是極致到每次發布只有一種型號，而且iPhone的界面非常簡單，只有一個按鍵，功能卻十分豐富，當年它一推出就產生了巨大的轟動。喬布斯說：“專注的核心在于你要敢于否定，對那些好創意說不！”喬布斯在他短暫的一生中有五次顛覆性創新，可見他思考的效率是何等的驚人，而高度的專注力是高思考效率的基礎。

·創新力

所謂的創新力，就是無中生有，打破常規，非同凡想。它包括空性、將心注入和心無所住三個層面。喬布斯至少五次顛覆性創新皆來自空性。何謂空性？就是緣起性空。何為緣起性空？“緣起”是指世間一切的事物都是由一些條件 ( 因緣 ) 聚合在一起的，這種緣起，性質是“空”的；“空”是指這些條件都不是穩定的，一旦一些重要的條件發生改變，事物的性質就會跟著發生變化。因此，一切事物都不是可以獨立存在的，都不是常住不變的，而是在變化中不斷發展的。進行創新就是在證悟空性，創新的顛覆程度和證悟空性的境界密切相關。

以喬布斯發明iPad為例。iPad之前早就有了MP3播放器，但一直無法流行。喬布斯很早就打算開發這樣的產品，但一直覺得時機不成熟。直到2000年，他了解到東芝發明了一種微型硬盤，體積只有1美元硬幣那么大小，但容量高達5GB。喬布斯敏銳地感覺到機會終于來了。接著他又找到一種電池，可以支持產品連續10小時播放音樂。另外，蘋果公司的設計師又發明了一種非常有創意的拇指轉盤，單手就可以操作，即使存儲多達1000首歌，要找到任何一首歌也輕而易舉。最后，喬布斯和五大唱片公司商談，可以使它們在 iTunes 商店售賣單曲，價格最多只能是0.99美元。有了這幾個關鍵條件，iPad銷售取得了極大的成功，顛覆了整個音樂產品行業。

“將心注入”，其實就是將精神注入。一旦將精神注入，那就是“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在一片翠竹或一朵黃花中，即可發現法身和般若。一顆鉆石不過是一塊閃耀的石頭，但被注入“愛”后，它就成了愛情浪漫堅貞的身份，象征身價增長百倍。因此，才會“鉆石恒久遠，一顆永留傳”。正如喬布斯所說的，把“精神注入產品里，只要用戶使用產品，就能感受到這種精神，麥金塔計算機的用戶真正喜歡我們的產品。在此之前你很少聽說真正喜歡某種商品，但你可以從麥金塔感受到某種奇妙的東西”。

“心無所住″來自《金剛經》的一句著名經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其意為拋開一切成見，打破一切條條框框。所謂創新，正是如此。要做到心無所住，就要敢于質疑甚至否定權威，相信自己內心的判斷。蘋果公司1998年設計第一代 iMac 時，喬布斯決定給它半透明外殼增加一個凹陷的把手，聽起來容易，但實施不易。這無論是對制作工藝還是對成本控制，都提出了很大挑戰。然而，經歷了各種痛苦的失敗折磨后，還真的做成了。

·洞察力

洞察力是指洞察事物本質的能力。它包括了邏輯力、直覺力和不二法門。邏輯力是根據邏輯進行思考的能力。直覺力是指追尋內心的指引，不經過邏輯推理而把握本質的能力。喬布斯的直覺力是非常強大的，他說過，很多重大的決策，他都是憑直覺做出來。1983年，他在一次采訪中說：“我跟著我的直覺和好奇心走，遇到的很多東西此后被證明是無價之寶。”

邏輯能力是一種線性分析能力，通過分析事情的各項屬性，不斷接近本質，有點接近于禪所說的“漸修”。而直覺力意味著敏感度很高，所關心的領域有一點細微的變動都不會放過。如果出現了重大的變動，尤其是在轉折關頭，往往能比別人更早的洞察先機。從禪的角度來看，直覺的智慧不開啟，是不可能證悟成佛的。證悟越深，直覺力就會越強，強到一定程度，就能突破各種條條框框，瞬間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

在納西姆·塔勒布最認可的三位大師之一格爾德·吉仁澤的《風險和好的決策》中，我們已經看到，吉仁澤早已將直覺發展成為科學。吉仁澤指出，在不確定性的世界里，我們需要借助睿智的經驗法則和直覺，才能做出明智的決策。杰克·韋爾奇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企業領導者之一，他解釋說自己的好決策都是“通過直覺”做出的。直覺并非幻想或第六感，而是一種無意識的智慧。我們大腦的絕大部分都處于無意識的狀態，如果沒有存儲在那里的大量經驗，人類必然會滅絕。大腦的計算能力也許可以解決已知風險，但面對不確定性時，直覺就變得至關重要了。

“不二”的意思是平等而無差別，佛法八萬四千法門，不二法門被推崇為至高法門，它超越一切差別而直指本質，是洞察力的最高境界。“不二”是指一些比較重大的看起來非常對立的觀念，在更高的維度看其實是一致的。比如，生與死、強與弱、常與無常，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非常對立的兩種觀念會產生激烈沖突，但如果能夠在某種情形下和諧共榮，就會產生非凡效果。

通常，一般人對投資的認識是高風險對應高收益、低風險對應低收益。那么，有沒有可能做到低風險而高收益呢？巴菲特認為低風險和高收益其實是不二的，因為唯有不二，財富的積累才可持續。如果財富的持續獲得要依賴高風險，那么財富就有可能在某一個無法預計的大波動中消失。對此，他的方法是，研究具有強大護城河優勢的公司，耐心等待機會，在被市場低估的情況下買入并長期持有，實現低風險和高收益的同時兼得。

這個世界的現實存在很多不平等——貧富懸殊、智力差距、身份尊卑等。然而，上升到更高維度觀察，這些不平等其實都是“不二”的。佛法四萬八千法門告訴我們，法門決非一種，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一種法門。因此，不要執著于“分別”。只要心中存在分別，就會比較，從而產生煩惱。

■ 一個證悟空性的道場

李國飛先生給“證悟空性”的定義是，一切事物都不是可以獨立存在的，都不是常住不變，而是在變化中不斷發展的。所謂證悟空性是指修行，不但在理論上明白這一點，更要在實踐中證明這一點。也就是在，日常實踐中，無論是創業還是投資，凡是需要洞察本質、總結規律與進行創新之處，無一不是可以證悟空性的道場。

李國飛先生進行投資時喜歡買創始人還在直接管理的公司。公司其實是無中生有的，是創始人憑借強大的心力“心生萬法”創造出來的。如果他不管理了，后來者可以繼承公司的管理制度，但是要繼承他的心力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因此，在公司調研中，他特別重視和創始人交流，向創始人請教他的價值觀和愿景，感受他的愿力和專注力；了解公司新產品和規劃，感受它的創新力，請教行業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感受他的洞察力；還要各個層級的員工談一談，感受一下創始人的心力是否強大到能夠強烈影響他們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如果能從愿力、專注力、創新力和洞察力這四個指標進行衡量，那么才能更好地評估一個人的能力和潛質。

在李國飛看來，股票市場更是一個修煉心性、證悟空性的道場。股市的暴漲暴跌是常態，然而也是極具創新的地方，常有上市公司開創全新的商業模式。市場本身又會常常推出各種新的交易工具，這些創新的東西往往蘊藏著巨大的投資機會。股市又是很好洞察人性的地方，貪婪和恐懼階段性集中爆發。在股市這樣一個動蕩不安同時又充滿著無限可能的地方修行，效果可能會非常好。

當然，愿力、專注力、創新力和洞察力，任何一方面都有缺陷，都可能導致心力不夠強大，從而難以知行合一。要做到知行合一，需要強大的心力。禪產生于宗教，但又超越了宗教。李國飛相信只有與世事更緊密的結合，禪才會有歷久彌新的強大的生命力。正是因為喬布斯一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讓很多人關注禪，加之作者對禪的長期思考與實踐，這才有了《喬布斯、禪與投資》這本書。這就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悟”了格柵思維的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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