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朋友去看盆景。朋友隨口說了一句，這么小的一棵樹，幾千幾萬一盆，肯定很暴利。

(資料圖片)

茅臺酒一瓶幾千塊，很暴利。LV包包隨便一個幾萬塊，很暴利。都是很好的商業模式。盆景是不是也是很好的商業模式呢？能否靠盆景發大財？

我養龜十多年了，以前很喜歡研究龜，那時候我在廣州，恰好廣州花地灣有一個東南亞最大的花鳥魚蟲市場，我就經常去那里玩，認識很多養殖戶。不玩龜的人可能以為烏龜就是菜市場十幾塊錢一只的那種。其實幾萬幾十萬的龜都有，以前廣東的黑頸龜炒作最瘋的時候，順德一個老板500萬買了三只龜，股市泡沫在它面前都得叫大哥。

我當時就覺得，哇，養龜太暴利了，能否干這個行業發財？后來經過了解，養龜虧錢的多，賺錢的少。和炒股一樣，烏龜也會時不時的把某一個品種炒作起來，養龜人就想去追熱點，等這個龜一火起來，大量的人就去養這個品種，沒多久就大量繁殖，就不值錢了。就好像炒股買在最高點，站在山頂上。我那時候認識的有幾個養殖戶，十多年了，還沒解套，每年還要花很大的養殖成本，因為后來那種龜成為地攤貨了，十幾塊錢一只都賣不出去。所以養龜不要去追熱點，踏踏實實的養你的品種，深耕細作，把品質養好，賺點微薄的利潤，沒有暴利，干的是臟活累活，這不是啥好行業。此時我想起了查理芒格說的話，他說林業和養殖業是他見過最差的商業模式之一。

盆景這行業也有點類似于林業和養殖業，商業模式很差，干的也是臟活累活。我玩一個東西，就喜歡去考察其商業價值，這是不是個好生意。那幾千幾萬一小盆植物，難道不暴利？

玩什么都有一個圈子，價格都是圈內人撐起來的。比如一盆幾萬的盆景，只有玩的人，也就是圈內人就會買。不玩的人，圈外的人，覺得你是傻逼，就一個樹樁，送給他他都不要，還要幾萬塊？對于圈外的人，他覺得這是價格泡沫。就好像很多人認為茅臺一瓶酒幾千，就是炒作，遲早要崩盤，因為他不屬于茅臺的消費圈子，就會覺得喝茅臺酒的都是人傻錢多。這很正常。

比如我不屬于LV包的消費圈，我就覺得那個包和我背的幾百塊的雙肩包差不多，那價格就是泡沫。但是人家那個包的價格就一直不崩盤，還越來越貴，LV的老板都成世界首富了，你說氣人不？LV包的價格不是我這樣的人撐起來的，是它的消費群體撐起來的。即使是玩釣魚的，玩騎行的，那些高端的裝備，也是玩的人撐起來的。不玩的人，其實和他們沒關系。

為什么女人喜歡名牌包包呢？都說女人生氣了，沒有一個包包解決不了的事情，包包為什么這么大魔力呢？我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我覺得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滿足虛榮心，這是一種潛意識，女人自己可能都不一定能意識到。對于展示個人的優越性來說，包包是一個很好的東西，可以說能夠隨身帶的東西，沒有比包包更好的了。而不能隨身帶的東西，放在家里沒人看到，怎么展示優越性？

比如你脖子上戴個幾萬的珠寶，但是這個珠寶太小了，不太顯眼，而且別人也不知道它值幾萬塊。品牌服飾吧！因為服飾的品類太多了，太分散，沒有識別度高的統一性的品牌，即使有這樣的品牌，可能不符合你的穿衣風格。再比如高級化妝品吧，你抹在臉上別人也判斷不出來你用的是啥品牌，你總不能吃飯的時候拿出來放桌子上展示吧。但是包包具有所有的優點，統一性很強，品牌辨識度很高。而且實用性很強，每天都要背著。你可以背前面展示，背后面展示，手提著展示，坐下來又可以放在桌上展示，360度隨時隨地各種展示。而且包包的體積比較大，比較顯眼。對于滿足虛榮心來說，名貴的包包簡直是一個神品，你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東西。

要說男人帶個名表，效果就沒有女人的名牌包包那么好。首先這個表體積太小，就不太顯眼，我又不能取下來掛前面，掛后面，放桌子上各種展示，最多只能在吃飯的時候，把手臂抬起故意假裝看時間。這個展示效果比起女人的包包，差太遠了。男人最好的展示物品是豪車，足夠顯眼，辨識度高，又能隨處開著走，開到哪里，展示到哪里。所以絕大多數男人對豪車沒有抵抗力，但是這玩意又太貴。幾十萬的效果不太行，起碼要大幾十萬或百萬以上，不是隨便買得起的。效果當然可以和包包比，但是代價太大。所以綜合起來，女人的包包是最好的。這就是它為什么有那么大魔力的重要原因。

包包可以形成辨識度很高的品牌，賣出遠遠高于成本的價錢，和茅臺一樣，這種生意就能有暴利。它的難點就是品牌的形成極其不容易。

一盆幾萬的盆景，售價也很高，但是有暴利嗎？沒有，因為其成本也很高。

圈外的人不一定知道，玩的人就知道，真正值錢的盆景，是時間的產物。你買的不是樹，是別人的精力和時間。這個時間不是一兩年，是一二十年甚至更久。而且不是普通人的精力和時間，是盆景師傅，專業人士的精力和時間。越是技術造詣高的大師，其幾十年玩出來的東西就越貴。因為它不像茅臺酒，可以請大量的工人，在車間里流水線批量生產。盆景這東西，是個手工藝作品，無法批量快速生產。必須要老師傅來，而且需要幾十年漫長的時間。

這樣的老師傅多嗎？極少，這樣的師傅，付出了幾十年的心血。在這幾十年中，只要某幾天疏忽了澆水，就掛了。付出的心血是無法想象的。這還只是人力成本，還有物力成本，要租很大的場地，這東西又重，運輸成本等等。你真覺得你幾萬元買下來，人家是暴利嗎？不存在的。我沒有看到靠盆景發大財的人，這是個生意模式極差的事情。

也有幾十元幾百元的盆景，就好像你去鮮花店買一束花一樣，因為這樣的盆景不需要大師幾十年的功力，就是一顆普通的樁，可能是山上挖的，可能是繁殖的小苗，批量種植，所以成本低，賣的也便宜。但是這就是辛苦活，累活，而且競爭非常激烈，因為可以快速批量復制。

關鍵是盆景這個圈子，很小，大家基本是去花卉市場，買盆幾十元，幾百元的花草綠植，放在家里裝飾一下，也沒啥技術含量，養死了也無所謂。真正幾萬幾十萬的盆景，不懂的人根本不敢買，因為你沒那個養護技術，養死了怎么辦？你不懂修剪造型，即使不養死，養著養著就長的變形了，大師幾十年的心血就被你養成廢品了。只有喜歡玩，又懂技術，又有財力，又有時間的人，才買這個，這個圈子太小了。

我在長沙認識一個玩盆景的老師傅，玩了30多年。他有一個院子，里面擺了200多盆，他每天的時間就是在里侍弄這些盆景，他的部分盆景，在我看來是很值錢的精品，按市場價來算，可能要幾萬，甚至十萬一盆。我經常去他那里，幫他遞把剪刀，遞根鋁線啥的，或者在院子里一起喝茶。我笑著問他，以后你不在了，這些盆景怎么辦？他說，種到山上，讓它們自由生長吧！很多玩盆景的人，最終都會面臨這個問題。因為沒有人繼承，畢竟這東西，不像茅臺和LV，可以隨便出手。

比如說這個老師傅，他這兩百盆都給我，我要不要，我也很想要，但是管理幾百盆，工作量很大，我這一輩子基本不用干別的事了，就守著這些盆景就行了。他的子女會要嗎？子女也沒時間，再一個也不一定有興趣，不一定有這個技術。送人吧，其實不懂的人真的會養死。賣吧？其實很難出手。對于不懂的人來說，你別說賣幾萬一盆，你賣幾百，他都覺得你賺大發了，一盆小樹賺我幾百塊，太黑了，他還覺得你占了大便宜。賣給有錢又懂行的人？哪有那么多這樣的人，人家也不會買這么多，這東西后期維護要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賣給盆景販子？可能老師傅寧愿種山上去。

花了幾十年時間，玩出來幾百盆精品，最后都種到山上，回歸自然。這就是輪回，就好像巴菲特投資玩了七十年，積累了巨額財產，最后全部捐掉。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人最終只是得到一個過程，結果你什么都帶不走。這位師傅，在幾十年玩盆景的過程中，他很開心，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看盆景，這種心情，只有我們這種喜歡的人才能體會。我相信，盆景帶給他的幸福快樂，可以讓他多活十年二十年，說不定等他九十歲一百歲了，還在這個院子里安靜的玩盆景，那時候我也老了，還能給他做幫手，遞把剪刀或鋁線，這就是快樂。

盆景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興趣，我不會接手這位師傅的盆景，那是他的快樂。我只想玩好自己的那幾盆，一直玩下去，也許等我老了，玩不動了，我也種到我老家的山上，這就挺好。盆景的樂趣在于互動性，可能你會說，植物又不是動物，怎么互動？比如我養烏龜，那幾只烏龜都認識我，很喜歡和我互動。

但我認為，盆景和人的互動，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互動。你用幾十年，把一個普通的樹樁，養成你想要的那種樣子。就好像我們不斷的修煉自己，最終，我們能夠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在這幾十年的過程中，你在塑造盆景，盆景也在塑造你，塑造你的心性，你的寧靜，你的耐心，你對美，對生命的感知。這就是我養盆景的快樂。我喜歡松柏盆景，因為松柏是成型最慢的，最需要時間和耐心，等我老了，我的盆景也就成型了。我喜歡做這樣的事情，不是在等待結果，就是喜歡這個事情本身的快樂。

做價值投資的人，大多都很長壽。而我看了中外有名的盆景大師，絕大部分也很長壽。我覺得這是有道理的，因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一輩子樂在其中。盆景和投資一樣，是時間的藝術，不是急功近利者會喜歡的游戲。這需要一顆平常心，遠離外界的宣泄，回歸本質的心態。你不需要別人的認同和理解，也不需要和別人去攀比。你只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自己喜歡的生活，逍遙于怡然之中，不知老之將至。這看似很簡單，要做到卻不容易。需要你足夠的接近本質，用足夠遠的眼光看回來，你才知道現在自己該怎么做，你才不會受外界干擾，專注當下，堅定的做自己的事情。最終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2023.4.23 梁孝永康寫于長沙

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