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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毒Sir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chuàng)。

今年的“五一”小長假預計達到240000000人次出游——數(shù)數(shù)有多少個0？

但。

相信還有一批朋友洞若觀火，早早拒絕與人潮密接貼合，而是選擇在深夜為每一個勇敢躍入人海的朋友圈點贊。

然后打開騰訊視頻，體驗同級別的“泰褲辣”吸引力。

對，和2023黃金周一同打破紀錄的。

還有2023年豆瓣最高分劇集——

漫長的季節(jié)

騰訊視頻【X劇場】首部作品。

豆瓣開分9.0，Sir今天醒來又又又漲了0.1，一直漲到9.4。

導演辛爽繼三年前《隱秘的角落》之后，一頭扎進虛構(gòu)東北城市樺林的玉米地里，拽出兩代人的命運輪盤，旋轉(zhuǎn)、復刻、虛妄、深刻。

不少觀眾被連老婆伊能靜都認不出來的秦昊給震住了，加上同樣演技杠杠，各領(lǐng)風騷的范偉、陳明昊。

還有氣質(zhì)清冽、文藝戰(zhàn)斗力爆表的“壞小孩”三人組。

主題，是老年偵探團？殘酷青春物語？東北文藝復興？

故事主線，是移花接木碎尸漂流記？弄死性虐犯的黑暗榮耀？

都有，但都不準確。

從開播開始日追一集的毒飯們就在后臺催，說一說，盤一盤。

Sir只能耐著性子，一直到今天刷完大結(jié)局才放出像素級全細節(jié)解讀。

負責任地說，有些細節(jié)您大概真沒想到，玩這么深這么大。

這是一篇打破常規(guī)的劇評。

每一個部分都將用劇中的細節(jié)為牽引，合并同類項。

還等什么，開始。

（本文涉及劇透，建議先收藏本文，看完劇再來細品）

01

泰坦尼克號

卡梅隆導演的愛情巨片《泰坦尼克號》是1998年4月3日在中國內(nèi)地公映，這部美國大片也成為《漫長的季節(jié)》中最核心的符號。

東北小城樺林的秋天里，王響（范偉 飾）有一句臺詞：

這個季節(jié)怎么這么長，經(jīng)歷了好多事，感覺像過了一生。

直到第一場雪花在最后一幕飄下，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讓人物的痛苦、憂傷、齟齬與不甘也被溫柔的雪花稀釋、滋潤和掩埋。

很可能是因為樺林是小地方，全城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樺鋼，因此引進大片在當?shù)厥茄訒r上映，并且也出了盜版VCD。

“鋼二代”王陽（劉奕鐵 飾）與夾雜著神秘、清純、羞澀氣質(zhì)的樺醫(yī)新生沈墨（李庚希 飾）初見就結(jié)下沉重的羈絆，兩人正式約會的地點就是電影院，觀看《泰坦尼克號》。

但是，王陽爽約，沈墨一個人在電影院里略帶不安地看完全片。

觀眾隨著沈墨的視角重點溫習了兩場戲。

第一場，羅絲感覺到被old money的偽善綁架得要窒息了。

她雖然住著豪華的頭等艙，但是系著能把肋骨勒斷的腰帶，自己與船底暗不見光的貧民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她是作為金錢游戲的“玩物”被母親授予了男人，所以她覺得還不如去死，沖動之下在深夜打算跳入冰冷的深海里，被出來透氣的杰克救了。

于是，就產(chǎn)出了影史經(jīng)典的臺詞，“You jump, I jump”。

同樣的劇情被王陽和沈墨復刻：

沈墨沒辦法去講自己如何被囚禁在大爺沈棟梁的淫威之下，變態(tài)大爺還假惺惺將花邊公主裙、鋼琴、剪指甲等小動作作為寵溺的贈予。

王陽告白受挫，就真的用跳河來明志。

第二場戲，杰克浸泡在刺骨的海水里，羅絲趴在木板上。

兩個人做最后的告別，最終杰克以命換命，兩個人讓愛的人活下去。

而這場戲也預示了，王陽和沈墨的真實命運。

為何前一分鐘，王陽因為邂逅心愛的姑娘，還成為夜總會的同事，高高興興地洗澡，看著鏡子嘚瑟時，下一分鐘就像剛剛爬出來的水鬼，在陰森的光線里瑟瑟發(fā)抖？

為何王響會在小涼河對著黝黑到只能感受的河流喊話，我想你了，兒子？

王響的去處就是刺骨的河水。

他選擇讓沈墨活下去了。

《泰坦尼克號》中的羅斯僥幸活下去，在抵達之后如獲新生，只有在彌留之際才想起來真正的自己，最青春美好的靈魂其實早就隨著杰克葬于深海。

這也與沈墨后半程的人生不謀而合。

因為下崗名單而人心惶惶的樺鋼突然出現(xiàn)了碎尸案，擁有特殊指紋的斷指被混入尸塊里，因而引導警察下結(jié)論，這就是受害者沈墨，并且變態(tài)大爺也認尸了。

但很多網(wǎng)友追到過半的時候，就已經(jīng)猜出尸體另有其人。

《泰坦尼克號》當然是很重要的暗示。

王陽和沈墨是苦命的官配，生命互相滲透。

兩人相約去看火車的那場戲里，王陽背的包是沈墨衣服的顏色，紅色；

而沈墨背的包，反過來又是王陽衣服的顏色，牛仔藍。

王陽還讀了自己寫的一首詩：

打個響指吧，他說

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

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

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吹個口哨吧，我說

你來吹個斜斜的口哨

像一塊鐵然后是一枚針

磁極的弧線拂過綠玻璃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

在平靜時平靜，不平靜時

我們就錯過了一層臺階

一小顆眼淚滴在石頭上

很長時間也不會干涸

據(jù)說這首詩是文學策劃、東北作家班宇寫的。

它其實也暗示了兩人的命運，當然不能看字面意思認為“震碎”就是“碎尸”，而是兩個信息：

首先是兩個年輕人的生死達成共識；

其次是他們真的實現(xiàn)了瞞天過海，所以1997、1998年兩年交替過程中發(fā)生的命案，一直到2016年才迎來沉冤昭雪的一天。

其實關(guān)于王陽到底怎么了，如果是死了，為什么，還有一首詩也有暗示。

是王響在兒子房間里搜到的，一本小書里都是王陽喜歡的詩，其中有一首提到自己的死將辜負父親，讓母親痛哭。

總而言之，可以說的是王陽是一個感性的、善良的年輕人。

杰克向羅絲展示了貧民自娛自樂的桌上踢踏舞，還為羅絲畫了肖像，是浪漫的；

王陽也給沈墨讀了詩，送了自家拿手的鍋包肉，還教女孩用瓶底去看煉鋼爐的斑斕煙花。

杰克留在深海，永遠年輕而英俊。

而王陽就永遠留在了1998年的小涼河河床上，濕漉漉的，與深愛自己的父母永隔。

《泰坦尼克號》是屬于王陽&沈墨的電影，但Sir以為它也是屬于劇中其他人的。

觀眾應該還記得號稱永遠不會沉沒的巨輪即將傾覆時，人們的各種反應，有人慌不擇路而暴露劣根性，渾水摸魚，有人懵懂困惑……

任憑即將到來的悲劇碾壓，還有人決定保持最后的體面，演奏完最后一曲。

同樣，以王響、龔彪（秦昊 飾）為代表的樺鋼人也正在經(jīng)歷著歷史巨輪的急停與傾覆。

愛情在更悲愴、龐大的“史詩”面前的確脆弱得不堪一擊。

02

紅毛衣

開篇第一場戲發(fā)生在1997年。

一片綠油油的玉米地中間，老式蒸汽火車呼嘯著穿過，火車司機王響自信地重復著他最舒適的操作，并沒有意識到：

這一年，樺林將要發(fā)生很多變故，港商來了，將會把國營大廠的資產(chǎn)卷跑，他也帶來了最赤裸的欲望游戲——

人與動物有什么區(qū)別？

港商說，人脫了衣服跟動物沒有區(qū)別。

關(guān)于脫衣服，是導致沈墨性格中神秘感、決絕狠勁的那塊多米諾骨牌。

在聾啞弟弟傅衛(wèi)軍的錄像廳里，貼著香港電影古惑仔的海報，也呼應了年代。

那時的王響想不到，也看不到，他覺得自己是樺鋼最有資歷的老人，是這片土地正統(tǒng)的血脈繼承。

火車呼啦啦往前開，鏡頭搖向天空，2016年的王響已然白頭，是充滿市井智慧的出租車司機。

身邊的兒子從王陽換成了養(yǎng)子小北（史彭元 飾），這個老頭做爹的路數(shù)變了，不再吹噓威風、不再好為人師，不再強迫兒子走自己規(guī)劃的路，做最根紅苗正的工人。

小北想學畫畫，就計劃陪著他去北京考試，只是在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才會釋放悲情，面對濕漉漉的王陽。

有一樣東西是不變的——

最愛穿紅毛衣，哪怕都跳線了。

這是兒子的第一件禮物，外國羊毛織的。

他嘴上說緊，騷氣，但如獲珍寶，像對待精貴的宣紙一樣疊放。

所有關(guān)于兒子最重要的時刻，他穿的都是這件紅毛衣，包括見王陽最后一面，包括打算臥軌自殺又被一陣嬰兒啼哭喚起，他抱著棄子聽到半空里有人喊：

爸。

最后一集，王響穿上了小北開支送的新的紅毛衣，終于決定在2016年好好活下去。

紅毛衣，是王響的精氣神。

只要穿上它，他就覺得自己可以做一個負責任的爹，可以幫兒子掌控甚至扭轉(zhuǎn)命運，這件毛衣也寄托了王響父子深厚的血緣恩義。

劇中除了王響穿紅毛衣，還有一個人也穿紅毛衣，那就是沈墨的大爺沈棟梁。

他覺得自己是沈墨精神乃至肉體上的父親，享有絕對的權(quán)力，他對沈墨說，你要聽話，你是大爺一個人的。

紅毛衣在他身上，又滲透著父權(quán)推向極致的可怖。

當大爺在電影院堵住了散場的沈墨，他的影子吞噬了少女的影子。

紅毛衣是毛線打的，在那個時候的樺林，打毛衣穿毛衣成為入秋之后的重要日常。

在劇中，毛線還跟兩個重要角色有關(guān)。

一個是有心臟基礎病的王陽媽媽，羅美素，靠給人打毛衣賺藥錢貼補家用，當?shù)弥獌鹤迂臅r，用五彩斑斕的毛線掛在暖氣管上自殺了。

還有就是王響的小舅子，龔彪。

愛上羅美素的表妹，跟廠長有私情的小護士，當了接盤俠，特別不忿就出手打了廠長，從分配到廠辦的90年代大學生變成了下崗名單的第一位。

他要維持讀書人的體面，就傲嬌地把綠油油的毛線圍巾繞在脖子上，好好壓平。

綠圍巾跟綠帽子是不是一個意思呢。

2016年，得了糖尿病的龔彪包住大肚腩的是一身屎黃屎黃的毛衣，可笑的張揚。

這些毛衣成為這些人物的性格皮膚。

是樺林的秋色。

也是黑色幽默又是凜冬壓頂前最后一次倔強的綻放。

03

支架、胰島素與尿袋子

1998年雖然發(fā)生了碎尸案，“壞小子”三人組一個在水里，一個被警察認定成了零碎的血肉，一個被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

——但生活還要繼續(xù)，就像開出去的火車。

就像那一幕一幕陌生又熟悉的東北風情錄，最純正的東北話，最地道的生活流，存在于這部懸疑劇中絲毫不違和。

劇中臺詞里最高頻出現(xiàn)的一種事物是什么？

疾病，而且主要與衰老有關(guān)。

羅美素無論是哄老公還是哄兒子，都會拿心臟說事兒。

她得了嚴重的冠心病并且放了支架，價格趕上當年一輛桑塔納，廠子還不給報銷。

龔彪這個自命不凡的大學生也隨表姐夫干了出租車，生活習慣極差，臉上散布色素、痘疤，他得了糖尿病，一邊喊著把血糖給干高了但勸人喝酒最積極。

面對“生不了孩子”的老婆，他轉(zhuǎn)而將傳宗接代的遺憾投向鴿子。

當年破案的馬德勝（陳明昊 飾）看起來最健康，找不到沈棟梁性侵沈墨的證據(jù)，還被對方挑釁而動了怒，把對方給打了，結(jié)果寫檢查丟了警察公職，說是戒了煙，煩了也抽。

因為看了太多混蛋就不打算要孩子，2016年前兩年，老伴癌癥死在病床上。

他就與一只狗相依為命，這只狗叫小李——其實就是當年后來居上，熟悉體制內(nèi)官場文化的小年輕同事的姓。

他跳倫巴，可以把老太太掄到半空中，可心里還是沉甸甸地放不下。

他跟王響、龔彪一起蹲守一起套牌撞人的案子，入戲了。

王響堅持認為被撞的人不肯說話，不肯去醫(yī)院看傷，一定是當年害王陽死的人。

三人插科打諢，逗笑觀眾。

但有些悲傷就像尿急尿頻一樣擋都擋不住。

龔彪血糖高了，王響前列腺受不了，而馬德勝呢，最后突發(fā)腦梗而中風，半瘋半魔。

這些老人身體都不咋樣，在破案過程中還遇到給王響父子下絆子，有積怨的保衛(wèi)科科長邢三兒。

他靠賣套牌為生，掌握著重要線索，推搡中露出尿袋子，原來他得了尿毒癥。

這些疾病共同指向一個方向：

老了病了的樺鋼和生活其中的人們。

疾病是一種隱喻，是與生活貌合神離的相處，被壓抑的痛苦與失意轉(zhuǎn)為病灶。

與此同時，這些疾病又可以視為人際間一種帶著痛苦的情感紐帶，他們在衰老的年紀里將心態(tài)的噪點全部磨平了，達成了有熱氣的“和解”。

邢三兒帶著笨雞蛋來王響家，主動告知線索，提到王陽也噙著眼淚。

彪子要給馬上去北京考學的小北錢，當紅包了。

王響轉(zhuǎn)頭又塞給邢三兒，說透析要花錢。

他們只有自己，也只有他們，老伙計們互相幫襯，這日子還能往下過。

面對這些可笑可氣又可怨的事怎么辦呢，作為東北神劇《馬大帥》的頭號粉絲，導演辛爽致敬了一把，讓破案老頭團在KTV里唱K尬舞，王響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

對了，王響去夜總會找兒子，攔住他的門衛(wèi)就是從《馬大帥》里“穿越”過來的。

“馬大帥”的精神是什么？四個字——

“愛咋咋地”。

因為三個老頭的骨子是善良的、正義的、執(zhí)著的，懂情義的。

他們帶著疾病活到了2016年，深信總有一天能夠得到公允的回答。

這些疾病在臺詞里出現(xiàn)也是劇作上的“煙霧彈”，按照常理似乎他們都會折在里面了，但其實沒有。

羅美素死于母愛，而非心臟病。

龔彪疑似馬上又要戴綠帽子了，干脆與小護士妻子離婚，凈身出戶，只帶著胰島素。

他放走了指望發(fā)家的賽道信鴿，讓它們飛翔在樺林的秋高氣爽里。

于是，他終于中了彩票大獎，在對號碼的時候出租車也飛出高架橋。

馬隊長是中風了，神神叨叨，跑到當年工作的警局里，讓真正的小李給自己倒茶，瘋了吧。

他講了一個“和尚與捕快”的古代故事，小李聽到最后就精神了，說老哥，還是你行啊，給破案了。

中風咋了，血管堵了心與記憶豁然開朗。

人最怕的不是疾病，而是心如死灰，被時代的罡風吹散了，再也不見。

04

向前看，不回頭

業(yè)內(nèi)有一種流傳許久的說法，說看新人導演的實力不要看處女作，因為可能有一些偶然因素的加持。

最好看第二部，那才是最顯實力的。

那么，《漫長的季節(jié)》證明導演辛爽是有東西的。

會挑演員就不說了。

除了破案老頭團的三人，都有讓人想不到的造型和畫風。

挑配角也是絕了，比如變態(tài)大爺?shù)陌缪菡吆顜r松本來是拿過梅花獎的戲劇大拿，在劇中演得讓人血壓升高，變態(tài)感如泰山壓頂。

尤其是唱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給沈墨剪指甲，哪個中年人不帶著自己的指甲刀，指甲刀是剪手腳指甲的，有隱私感，看起來小又很鋒利，是一種隱秘的暴力符號。

隨著劇情的推移，搖滾樂隊出身的他也延續(xù)了“隱秘角落”中拿手的陰間配樂，或兒歌或搖滾或民謠，把氛圍一次次推進觀眾情緒的密境。

BlueMoon音樂：TheMolds-L"ULTIMOSALOONDELWEST

已經(jīng)不少網(wǎng)友主動在社交平臺上分享記憶里的故事片段，比如關(guān)于下崗，關(guān)于家庭暴力等。

除了這些，辛爽還有兩個經(jīng)典，拿手的大招。

第一個是轉(zhuǎn)場。

許多看似突兀的轉(zhuǎn)場，細想?yún)s再如此微妙，如此貼合。

比如沈墨在上醫(yī)科專業(yè)課，老師當然要介紹各種人體構(gòu)造，細之又細。

馬上轉(zhuǎn)場——

中學生出現(xiàn)在游戲廳里被傅衛(wèi)軍和他的哥們盯上了，設局，甕中捉鱉，把這個小伙子的胳膊打折，但又不會殘廢。

那么精準，只能是沈墨教的。

再深想一下，能碎尸還在不同地方拋尸的人肯定是懂人體生理構(gòu)造的。

第二個是鏡像關(guān)系。

辛爽曾經(jīng)說過：

鏡子可以在另一個方向去反映一個人，他不能直面的東西，我們可以用鏡子拍出來，那個時候在窺視他的內(nèi)心。

王陽感受到愛情的喜悅?cè)フ甄R子，他感受到死亡的肅殺去照鏡子，最后他也成為鏡子里的相片紙。

馬德勝中風之后，王響好心給他剪頭發(fā)，他一照鏡子馬上獲得靈感：一個人是不是剪光頭發(fā)就被認為是和尚？

所以，尸塊里出現(xiàn)了特殊指紋的指頭、樺醫(yī)的飯卡，是不是就被認為是沈墨？

一個人原來是可以死了，卻又活著，只不過偷換了身份。

很多觀眾因為《隱秘的角落》記住了辛爽，在新劇中他來了一點“售后服務”。

比如龔彪臺詞里明晃晃地cue到“隱秘的角落”這個詞，老搭檔秦昊、劉琳、史彭元也走進秋天。

劉琳在劇中最后的歸宿，一個在學校教務處工作的老伴，扮演的演員也來自“角落”。

但是，“季節(jié)”又是反“角落”的。

不再像上次那樣一開始就用強梗留住觀眾，告訴觀眾兇手是誰，這次是直到最后三集才揭曉碎尸的兇手是誰，到底有幾條人命，王陽到底怎么死的。

似乎辛爽遵循了很傳統(tǒng)的懸疑路數(shù)，但實際上又志不在此，通過1997、1998、2016時間線的混剪，交錯推進。

通過巧妙的鏡頭轉(zhuǎn)場，非線性的敘事，這部劇是徹徹底底實現(xiàn)了尊重角色，讓他們的命運得到國劇中少見的恣意暈染，所以看似短暫的季節(jié)才一下子被拉長許多。

辛爽借馬德勝之口表示相對于福爾摩斯&華生這樣古典的偵探故事，他更喜歡的是美國小說家雷蒙德·錢德勒的作品，當然知名度最高的就是《漫長的告別》。

書中有這樣一段話：

“時間使得一切都變得低劣平庸，滿目瘡痍，皺紋累累。

人生的悲劇，并非英年早逝，而是日益老去且日益卑賤。”

在“季節(jié)”中，所有活到2016年的老人們感受到了以上之況味。

只有王陽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付出了代價。

他成為一個時代斷層面的詩人。

05

結(jié)語

坦白說，這個五一Sir是有些驚訝的。

因為最大的爆款不是往常的院線五一檔，而是發(fā)生在小熒幕。

更令人感嘆的——

“爆”并不在于單純的流量與口碑。

更是從大轉(zhuǎn)向小，從宏愿轉(zhuǎn)向細膩，從腫脹轉(zhuǎn)向幽深的表達生命力。

《漫長的季節(jié)》是一部昂貴的劇，但它的昂貴不在于華麗、有噱頭，滿足感官刺激的視聽元素。

恰恰相反，它要展示的是當下很多劇最希望用濾鏡柔化掉的生活細節(jié)。

是演員老年妝上觸目驚心的皮膚質(zhì)感，也是角色生活環(huán)境里的一切道具，都是不貴的，趴在溫飽線上的掙扎。

比如三合板的飯桌、油膩膩的排風扇、老土花色、棉花都沒有攤平的被子等等。

找到這些，讓它們出現(xiàn)在合適的時空里需要耐心、勇氣。

《漫長的季節(jié)》更是一部厚重的劇，但它的厚重不是歷史書本里那些或悲愴的犧牲，或振奮的勝利。

而是以人為時間的尺度，并打出了一個超越時間的共鳴響指。

幾乎所有出演這個劇的演員都要經(jīng)歷“漫長的季節(jié)”，接受“不堪”的衰老形象，哪怕是客串的角色。

樺鋼一條餐飲街上開館子，第二個發(fā)現(xiàn)碎尸的徐姐（任素汐 飾），潑辣風情，本來想偷摸幽會結(jié)果嚇得夠嗆。

老了之后，在龔彪媳婦在家開的違規(guī)美容診所拉雙眼皮，差點給拉瞎了。

最后，《漫長的季節(jié)》更是一部“叛逆”的劇。

不止叛逆于人人亦步亦趨的市場和流量。

更叛逆自己——

劇集播出前，Sir就注意到海報那個小“彩蛋”。

所有人幾乎都展示著自己最燦爛的笑容，色彩豐富、飽和度高。

唯獨范偉閉著眼睛。

有不少觀眾順著“隱秘角落”的邏輯推斷：

王響是不是死了？這一切都是夢境？

對應龔彪在與小護士離婚時，說這么多年就像一場夢。

可觀眾最后會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辛爽對過去的自己玩了一次小把戲。

他真正想說的是，夢總歸是要醒的，閉眼的火車司機一直活在過去的夢魘里。

當執(zhí)念最終得到償還，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睜開眼，往前開，不要回頭了。

此時轉(zhuǎn)身。

剩下我們繼續(xù)迷失于樺林小城的秋天，在時間長廊與隱喻的詩意迷宮中折返，呆滯，然后蘇醒。

國劇終于用一種“漫長”的文學方式。

留下了一批愿意駐足的觀眾。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chuàng)，點擊閱讀往期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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